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归乡5

祥云如浪涛涌动，日升月恒。

天尊山渐渐显露在一轮朝日之中，宛如擎天玉柱，一道长长的阶梯从山下向着山峰最高的地方延伸而去，长阶的顶端，是一座四方的平台，洞门被无数道藤蔓层层掩盖。

一片幽静清冷的月光，如同银辉的缎带，从天际缓缓飘入洞中，和盘旋在洞顶的灵石变幻，一时之间，天尊山的灵气全被聚集于此，天尊坐在高台之上，双手结印，将所有的灵气注入面前的巨大的金莲。

无数道五色霞光垂落，金莲终于渐渐绽放。

九宸一身素白的长袍，正躺在金莲的花蕊之中，天尊一手朝天一手指地，乾坤回转，五色霞光在金莲上浮动。九宸眉头微蹙，苍白的脸上稍微有了血色，他眼睑微颤，似乎惊醒过来，九宸神识略一恢复，心口犹如利刃穿透的剧烈痛苦，使得他险险又昏迷了过去。

“幽冥之门。。。”他蓦地一凛，一瞬间竟是忘了所有的疼痛不适，他陡然睁开了双目，目光倏缩，凌厉如刀,在一旁护法的昆吾立时发出嗡嗡的声响。

然而周遭却不是死气弥漫的缚灵渊，九宸心中茫然，半晌，才看清周围情形---天尊山灵气最为充沛的金莲池。

“九宸，你醒了”声音苍老，略有些疲涩。

九宸不由自主一颤，抬头凝望，紧绷着的身体一点点放松，他起身跪倒，深深一揖：“师尊，弟子回来了。”

“好…好…回来就好”天尊的声音有些哽咽，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心，竟不知要说什么了，只得微抬手，让九宸起身。

“弟子不孝，让师尊挂心了！”九宸自是知道天尊心中难受，飞身上了高台，却见此间物什还是当日走时的样子，仿佛拜别师尊还在昨日，却不知道那酒壶中的彼心酿还剩多少？他强笑道：“怎么没见云风啊？”

“云风镇守北海，你走这些年，他倒是长进了不少”天尊目光灼灼，眼中忧伤之色更浓：“九宸，你不想与为师说些什么吗？”

“幽冥泉眼已被重新加固封印，魔界会太平一段时日了。”九宸垂下眼帘，拿起了石桌上的酒壶，不出意外是空的。

“为师知道。”

“弟子得以脱困，全赖勾陈大帝相助。”九宸将酒壶放回原处，想施法将此处清理一番，顿了顿，却又停了下来。

“为师..知道”天尊声音微颤。

“师尊，既然都已知晓，弟子……”九宸笑容有些苦涩，他终是抬头看向天尊，不由愣住，大滴的泪水从天尊苍老的面颊上滑落。

“师尊……”九宸所有的话语，化做不可置信的惊骇与悲伤莫名的愧疚。

“九宸，天机剑的剑心，为师已重新帮你融合，剑心虽暂时稳住你的生机，却不能替代女娲石，我稍后在传讯云风，让他替你去禀告天君魔界诸事。”天尊抬手制止九宸，而后疲惫的闭上眼睛。

“弟子不孝”九宸起身下拜，修长身影在淡淡月光下，竟有些模糊。

天尊长叹一声，走到九宸身前，仔细的看着眼前之人冷峭的眉眼，抬手，想像他幼时一般摸摸他的头发，但手最终却落在了九宸的肩上，曾经孱弱的孩子，如今已是肩挑六界的战神了，他坐在九宸身旁的石阶上，刚好可以平视着他的眼睛，原本懵懂清越的眼睛，是何时变得傲然深邃了呢？

 “你是不孝，肆意妄为！自作主张！你只知不忍为师永镇缚灵渊，却又忍心让为师痛失爱徒？”

九宸垂下头，眼中满是哀伤。

天尊声音转低，一字字说道：“为师日夜沟通天地，只盼着有机缘能救你出来，谁曾想再见之日，你竟是生机难续。若不是天机剑的剑心，为师便只能亲手为你入殓，送你去长生海了。”天尊闭上眼，冷意慢慢渗入骨髓，让他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。

“师尊。。。是弟子不孝”九宸的声音有些哽咽，他忽然深吸一口气，万般情绪被他压了回去，苦笑道：“师尊可是对弟子用了搜魂之术？”

“九宸，你怪为师吗？”天尊没有否认。

“不怪。”九宸眼中满是舔孺之情，他轻声道：“当日师尊问弟子，若天地危难，以弟子之死，便可解救苍生，我可愿意？”

天尊为之默然，良久才重重一叹，事态紧急，自己也顾不得反噬了，强用搜魂之术进行查探，当时幽冥泉眼已然崩塌，除了用女娲石心镇压也别无他法了。勾陈的天机剑剑心虽能延续生机，却杀戮过重，不能与他相融，自己虽用无上仙力为他强行融合，可九宸的心脉也会被剑心的戾气所伤，这不过也是饮鸩止渴求一个安慰了。

“师尊常说，万事皆有命数，这即是弟子追寻的道，便没有什么遗憾了，只求师尊要看开一些。”九宸膝行几步，像幼年时一般握住天尊有些颤抖的手。

“九宸啊，，九宸，，为师…恨不能以身代你啊！”天尊老泪纵横，你并不是身来就是战神的，你只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啊！

“弟子虽不能再承欢膝下，可还有云风吗？他天资极佳，只是为人有些散漫，这些年他长进不少，师尊也不要常不理他，该提点还是要多提点。”九宸强笑道。

“你不问问灵汐吗？”

九宸觉得心口一阵悸痛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，艰难无比得道：“不问了，有天君和师尊看顾，她定是很好的。”

 “她一直在从极渊等你。”天尊拍了拍九宸的手，又道： “回家去吧。”

九宸嘴角边闪过苦涩的笑意， 黯然道：“师尊，莫要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任何人。”

“这是为何？”天尊有些不赞同的问道 。

“至痛不过生死，若我仍在缚灵渊，多少让她存些念想，但若是。。。”九宸顿住了，眼神无比怅然：“或许再过个几万年，她就能走出来，重新找一个对她好的人。”

天尊心中重重地抽颤了一下，起身朝着一旁的石台上过去，把掉在地上的玩具一样样的收捡起来，低叹道;“为师问你，若灵汐渡劫未能成功，你可会念着他？可会过个几万年便能把她忘了？重新再找个小仙？凤凰是这六界之中最为执着的一族，莫说是隔个几万年，就算是永生永世，她也会等着你的。”

“可我不能让她承受那些的痛苦。”九宸喃喃道，第一次有些软弱的为自己辩解。

天尊的肩背颤动，他背过身去不看九宸，良久他转过来，把手中的小玩具放在九宸怀里。

九宸有些怔怔的望着自己手中的玩具，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天尊，一个念头猛的袭来，他胸口不由发紧，一呼一吸都是痛，他不可置信的问道：“这是云风的。。。”

“是念儿的，你和灵汐的女儿。”

九宸只觉耳边轰鸣，眼前白光一片，他痛苦的闭上眼，泪水滑过脸庞，落在手中的那堆玩具上。九宸心情激荡，内息逆冲，千疮百孔的心脉再受摧残，唇边泛起鲜艳的红，血正不受控制的涌出。

天尊双手结印，强力为九宸稳住内息，疏导他心脉剑心的戾气，气叹道：“既是提前告诉你了，也莫要太过激动，你的心脉受损太重，不可大悲大喜！”

“师尊,灵汐她…”九宸只觉五内俱焚，在缚灵渊下，灵汐便已怀有身孕，自己竟逼她亲手下了封印。

天尊把九宸心脉的戾气重新压制下去，沉着脸道：“那个小丫头等了你三百年了，日日都在念着你，你们的女儿便唤作了念儿。”

“念儿…我和灵汐的女儿。”九宸心中柔软得酸涩起来，自己竟错过了这么多。

天尊双手结印，用法力将九宸缓缓送回了金莲之上，灵气再次汇聚在九宸身上，软声说道：“若你不想回去，便在金莲中修养，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；若你想回去了，为师会让药王去从极渊为你调养。”

九宸遥遥望着天尊，眼中茫然绝望，他埋下了头，颤声道：“让师尊丧亲之痛是为不孝；婚期将近又抛下灵汐是为不义；得女念儿却不曾教养是为不慈，弟子生机难续，实在不忍让至亲再经历一次失而复得，得而复失之痛了。”

天尊长叹道：“你向来通透，怎还如此堪不破？你且听着，命数既是不可违，那便不要留下遗憾。”

九宸心底因痛极而颤抖，良久，最初的茫然绝望渐渐淡去，似是在一段漫长的旅程中，找寻到了终点，自己不是答应过灵汐，但有一息尚存，便会回去，回到她身边。既然已无回头之路，那便迎面而去，分离也好，死别也罢，自己的余生便要守在她身边。九宸的身形如同雾霭一般渐渐淡去，化作流光飞出了天尊山。

天尊缓步走出洞外，山峰中纯白雾霭，萦绕在台顶的平地，一缕阳光斜斜的披洒下来，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，很长，白衣白发，犹如云巅的苍雪，有着万年的孤寂。

他喃喃自语道：“九宸见到灵汐了吧？哪是他的归乡。”【一边写一边在听着一首歌落叶归根，写到这里的时候，歌词刚好放到，家，唯独在你身旁，然后心口一阵揪着的疼，这周太忙了，总算有时间写一下文，当你足够热爱笔下这个人物的时候，他们会自然而然的出现，我只是在记录他们的故事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