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泥(乱七八糟的抽风)

且光着脚丫,扯掉身上的蛛网和丝麻,

“咯吱、咯吱”脚心的肉垫和绿草昵昵逗笑。

“咯咯咯咯”欢笑阵阵,循根冠,顺茎管,

爬上眉梢,周流全身,无牵无绊。

“呵呵呵呵”哄哄的火球,

你拨开浮云,把软软爱意向下播洒。

割谷人从低矮的谷仓大步踱出,

漫无目的闲荡到了幽幽溪流旁。

鉴镜顾影,抖落蓬蓬谷壳、霉渣,

溯逆而上,衔着芥草,要到那云谷山巅。

那儿,积雪秘密诞生的家园,

那里,浪子、雪人一去不返故乡。

 

曲径险峭而眇眇,步武摇荡也蹡蹡。

 

循循复行行,道里的沙和草,

用那镰刃把浪子脚心不住捶敲。

还有底下沁人的土,歃血的同胞,

你吸附浪子的脚,不住填塞沙叶捶打的疮窍,

一面,又用轻柔的手把同胞向下拉拽、轻撩。

可是,他要走,一直上道,

可是,风来了,那且停靠树旁。

 

请听这信使把密旨宣:

哦?一曲和美的曲调,

用清凉细手垂抚浪子的眼袋,睡意就这样挤进眉梢,

像最懂调情的好恋人,贴在耳畔,把蜜语传递叨念:

“合上眼睑,睡吧,睡吧,自然的宁馨儿,

欢迎回家,且在梦中和母亲细语呢喃。”

 

“空气中的游丝野马,你们且来,

我们一道,咳出痰、化作血,一起融化。

噢,大地——浪子生长的胎腹,

你敞开怀,把我再搂抱。

瞧我曾经丰满厚实的唇,

因蠢蠢思念而焦渴、龟裂。

那么,让它吻吧,让我吮个够,

吸啜你的乳汁,干瘪的皮囊也能撑胀。

啊?我的躯体因丰满而变大,

可——,且慢、且慢,它竟臃臃而下陷!”

 

“啊!最高贵的、直立的浮生哟,

瞧呀,瞧呀,我竟因丰溢而堕落化泥。

这魔术师的黠数让人惊恐连连,

那久久伫立的双腿儿,

如今,你挪不开,也承不住变幻了的躯。

整个脏腑,你瑟缩颤抖,可灵台竟愈是空灵、澄明,

这——母亲,可——为的何?”

 

“躺下吧,躺下,天与之然,虚而委蛇,

且乾乾,听聆大地母亲呼唤,

伏倒吧,伏倒,腹鼓和风,澡雪细雨,

且欣欢,承洗女神远古秘仪。”

 

“人的始末,苍灵的永恒秘密,

一团软泥,母亲胎腹中的宝藏。

体物静观,脚步轻快,

并生天地,万物化一。”

 

“哦?竟,只是,土和水。

噫,那就泥样的洋洋懒,倾圮塌陷。

惟愿此刻缤纷,没有人渴望永恒!”

 

舒散开了,大地,浪子这就要把身心还。

 

“哦,自然,母亲,伟大女神,

把孩子的脉络舒缓,为他再纺生命之线。

随你心气,信手把我敲碎、沾湿、揉捏、把玩。

抟成个圈,粘在原野,作那自由游荡的大麋鹿,

拉成细线,种在地里,化为歌女长吟你的胎腹。

或者,或者,鼹鼠、鹪鹩……

万千可能呐,母亲扬起倩手,魔法就此荡漾无边;

还有,还有,太岁、花豹……

不知饱足呵,夜一样涌动,浪子牙与胃已够强健。”

 

只要愿意,还会逆溯而上,把行舟拴放在谿壑山巅,

只要志愿,这躯体心甘永化,铺盖母亲流溢芬芳的乳房、香肩。

可——,抽出脚、转过身,顺流而下、冲闯向前,

总像流水的池渊,哗哗轻喊,把浪子急切召唤。

那末,道别了,说再见。

 

放他走,让他寻,惟愿此刻缤纷,没有人渴望永恒。

 

“盛兴而来,尽兴而还,这律法自古使然,

那末,母亲,谢了,再—见—。

噢——,且慢,且慢,

微启朱唇,也和你的孩子话别再见,

为我送行,卷起风浪,把吻痕拓在扬起的风帆。

那末,母亲,珍重,女神,再见—。”

 

啾啾鸟鸣,你停靠肩梢,那就喜喜欢欢把路还。

迷梦复返的孩子,且用嘟嘟小手揉揉你的睡眼,

顺带,倏一声,撕下翳景,就从你的眼睑。

 

“砰然的心喔,你和着百花的旋律,早已起舞翩翩,

谁能叩响你的心房,一个游子竟像积雪,

如今,春意盎然,融化、松动、和水作伴,

且游且吟,晃晃悠——颠颠。”

 

女神的野孩子,你竟想灌注四野,浇绕自然,

那末,割谷人蜕了茧的手,别忘了,别忘了,

卷起草根树叶,挟拾零落花瓣,像欢歌,像瀑布,

飞流直下,用那绵延银镜映照猜谜者欢腾的泥渊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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